当前，由美国新经济泡沫破灭所造成的萧条还在进一步向全球传导，出于对泡沫经济的警觉，大洋彼岸的中国时下正对近年来形成的股市泡沫进行挤压，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谈论起泡沫话题。最近，经济学家王建指出，人们目前只是看到了美国股市制造的新经济泡沫破了，但另一个尚不为国内所关注的巨大危机还在酝酿当中，那就是全球性资产泡沫破灭可能引发的世界金融风暴。这位著名学者日前就全球性资产泡沫的成因、危害、引爆时间和方式以及中国的应变之策，谈了他的独到见解。

　　30年前，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随后建构的牙买加体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一群货币“魔鬼”，它们在全球吹起了一个个资产泡沫。

　　人们知道，“二战”以前，国际货币体系实行的是金本位制，战后由于美国保持了世界上最大的黄金储备，美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稳定最强势的货币，于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货币与美元挂钩的金汇兑体系。在这一国际货币制度中，全球的货币增长与黄金增长同步，它有一个物的规定性，不是随便可以创造的。但到了六七十年代美国深陷越南战争难以自拔，大量发行国债的结果是再也无法维持美元与黄金的稳定关系，因而七十年代初，国际货币制度从布雷顿森林体系过渡到所谓的牙买加体系。

　　但王建一针见血地指出：牙买加体系的建构，意味着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一群货币“魔鬼”，它们在全球兴风作浪，吹起了一个个既绚丽又虚假可怕的资产泡沫。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就在于牙买加体系的核心是汇率自由浮动，它实际上意味着货币增长没有了物的规定性，都是由各国中央银行来创造的信用。这就使得此后30年里，全球发展了大量的金融衍生工具，从而创造出数量庞大的资产泡沫。

　　从30年来全球贸易和全球货币交易量的增长情况就可略见一斑。

　　70年代初，世界贸易量大约是几千亿美元，货币交易量也就是几万亿美元；可现在，全球贸易量为几万亿美元，货币交易量却高达几百万亿美元。这就是说，30年间，全球贸易量增长了10倍，而货币交易量增长了100倍。

　　这么多的货币需求从什么渠道创造出来的？是虚拟资本市场使然。王建说，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房地产商、股票商以一定的杠杆比例向银行借钱（比如以1000块钱作本金，向银行借10000块钱），把借来的钱拿到房地产市场、股票市场去炒，这就产生了一个货币需求；炒高以后，又把房地产、股票作抵押，再向银行借钱，这又产生一个新的货币需求；然后又把借来的钱再去炒股票房地产，炒高以后再抵押再借钱，拿到更多的货币。这样一种过程不断重复，当越来越多的货币追逐一个较小的物量时，它自然就形成了资产泡沫。全球资产泡沫就是这样形成的。

　　我们所看到的国内情形也如此：股市不断创新高，房地产价格高得离谱。事实上，我们现在盖房子的材料价格这么低，建筑材料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新技术新材料的采用，建材质量提高而价格在下降，凭什么房价如此高昂？还不是炒上去的

　　b>是泡沫就有破灭的时候，一场世界性的金融风暴正在酝酿当中

　　泡沫吹大了，破灭也就是时间问题。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日本的房地产泡沫破了；4年前亚洲金融风暴，东南亚的泡沫破了；去年，美国新经济泡沫也破了。泡沫破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萧条。

　　日本的情况比较典型。1985年至90年代初，随着日经指数从12000点爆炒到40000点以上，资产泡沫急剧放大。一方面，银行资产大幅增加，表现为银行对企业的大量放债，企业从银行大把大把借钱炒股票、炒房地产；另一方面，银行负债也因存款激增而大量增加。但无论是存款，还是资产与负债，全都是泡沫。因为银行借钱给炒家，创造了一个泡沫；这些人把炒作赚来的钱存到银行，也是一个泡沫。这就像上市公司制造的泡沫一样，一方面是炒股票、炒房地产、炒虚假概念所带来的利润虚增，另一方面是所谓的权益虚增，两边同时虚增，一旦撑不住，它就破了，全垮台——上市公司垮台、券商垮台、银行垮台……所以，日本的泡沫破了以后，股票房地产跌得一钱不值，银行借款无法偿还，银行就亏得一塌糊涂，形成了一大笔坏账，日本经济从此一蹶不振。目前，日本已连续9年银行的利润抵不过待冲销的坏账。

　　全球性资产泡沫的破灭也概莫能外。王建说，自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由各国中央银行无限制创造货币需求的过程差不多30年了，全球已经吹起了一个巨大的资产泡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虚拟资本。这个虚拟资本冲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大问题。要么让你繁荣得不得了，要么让你衰退、垮台。世界最强大的经济体美国也控制不了它，任何国家任何政府都无法对付这个金融“恶魔”。而一旦这个泡沫破灭，全球将面临一场真正的灾难——银行垮台、信用崩溃、金融动荡、经济萧条……

　　这位经济学家警告说，一场世界性的金融风暴正在酝酿当中，对这个全球金融制度所带来的资产泡沫问题必须密切关注，高度警惕。

　　美元贬值，很可能就是引爆全球资产泡沫破灭的序曲

　　全球资产泡沫的崩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发生？据王建的猜测，它将以美元贬值为契机而爆发。

　　他分析说，今年以来，美联储为刺激股市重振经济，已6次降低银行利率，估计年内还有两次降息，明年一季度可能还会再有两次降息。降息固然对刺激美国经济起到一定作用，但同时也带来一个问题：前一段时间，美国经济要好于欧洲，美元利率也高过欧元，因此，国际资本纷纷流向美国，支撑了美国股市；现在，欧洲经济的衰退程度要好于美国（据专家预测，美国二季度经济增长0.7%，经两次修正后估计是零增长，而欧洲还保持了2%左右的经济增长），一旦降息降到一定程度，你的利率又不如欧洲时，国际资本就会逃出美国市场，就像当年亚洲金融风暴来临时一样，美国经济还要进一步萧条，然后带动欧洲的和其他地区的泡沫继续破灭，整个世界经济陷入灾难之中。

　　现在的情况是，美国经济萧条，但美元仍然保持着强势。美国经常项目下的贸易逆差已经占到GDP的4%，占到了出口的40%。出口仅能满足进口的60%，这个庞大的赤字怎么来弥补？这就说明美元的名义汇率与实际汇率严重背离。这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前泰国的情形十分相似，当时泰国经常项目下是巨大的贸易赤字，泰铢居然是升值的，原因就在于它的资本项目下有巨大的顺差，大量国际游资进入了泰国，当索罗斯向泰铢发起攻击时，国际游资撤离，泰国经济也就一蹶不振。美国不过是放大了好多倍的泰国，外资一旦撤出，美国经济照样垮台。

　　它们的形成机理别无二致，因为资本终究是要逐利的。

　　一言以蔽之，引发全球金融风暴的导火索将是美联储为了刺激自己的经济不断降息，降到一定程度，外资逃离美国，美元垮台、美国金融制度垮台、美国经济垮台，然后带动全球资产泡沫相继破灭。

　　中国能躲过这一劫吗？

　　中国没有开放资本市场，这是成功躲过亚洲金融风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因此，王建主张：人民币要高估，不能国际化。

　　目前呼吁人民币贬值的呼声很大，理由是贬值可以促进出口。但王建指出，如果有一个恶魔正在向我们走近，我们已经听到了它的脚步声，并且看到全球是这么一个糟糕的情况，我们一贬值，世界经济更萧条了，我们的产品实际上还是出不去。反过来，人民币倒是应该升值，因为升值对进口有好处，我们就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从发达国家大量进口资本物品，来满足中国工业化中期阶段的投入需求。

　　他强调说，当世界经济真正混乱的时候，我们应该把资本市场这个“闸门”紧紧守住，把金融风暴阻挡在我们的家门之外，然后用一个坚挺的货币到世界各国采购东西，同时充分利用香港的资本市场，把大量企业到香港去上市、去增发新股，为国内吸引进更多的外资投入。

　　香港与内地之间得天独厚的关系，是任何国家都无法与之相比的。香港上市公司中90%具有中国概念，外商想对中国内地投资，就可以买香港上市公司的股票，上市公司再把筹到的资金对内地进行直接投资。我们不用开放资本市场，也能够享受到开放资本市场的好处；我们保护了自身，也并不妨碍引进外资。

　　所以，这位经济学家判断指出，当全球金融风暴来临的时候，只有中国是一个亮点，大量资本就会瞄准中国，香港很快将成为全球最大的资本市场，中国经济这艘“诺亚方舟”仍然可以较高的速度前行于世界经济的惊涛骇浪之中。（2001-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