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为“防止滞胀将逐步成为主题”,是说在“十一五”中期将可能将出现滞胀格局。所谓“滞胀”,是指在经济增长率下滑的同时,会伴随着物价上涨的现象,我的根据是由于在本轮投资周期中所形成的生产能力巨大,中国的收入分配差距又在新体制作用下不断拉开,到了投资周期结束,生产能力开始集中释放的时候,就会出现因生产过剩所导致的经济增长率下滑。另一方面,因为人口增长而土地资源被大规模转移到工业化、城市化方面,粮食以及食品供应将会出现短缺,从而引发由食品价格上涨所带动的消费物价总水平上涨。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所想的是出现生产过剩问题在先,而消费物价上涨出现的可能会迟一点,因为自2003年以来,中国政府明显增加了支农的力度,而且已经出现了粮食产量连续两年的较大幅度上涨,今年夏粮又获丰收,增长了7%,秋粮也是丰收在望,在一般情况下,粮食丰收年都会出现粮价和食品价格下跌,会带动CPI的下落,所以在今年三季度我参加有关机构对四季度预测的时候,给出的四季度CPI指数是1%,而前9个月是1.3%。但是自今年10月份开始,全国各地的粮油价格开始明显大幅度上涨,带动了CPI的明显上升,其中10月份为1.4%,11月份为1.9%。在11月份,粮价上涨了4.7%,食品价格上涨了3.7%。看来我对四季度消费物价的预测是看走了眼,或者说我所预计的物价上涨,提前于经济增长率的下滑到来了。
关于粮价上涨的原因,有关分析认为主要原因是由于国家粮食部门收购过量,再加上国际粮价上涨,这两个短期因素的确是存在的,但是如果没有长期背景,即使有这两个因素,粮价上涨的也应该不会如此之高。从粮食总产量看,1998年是历史最高峰,达到5.12亿吨,到2003年减少到4.3亿吨,虽然从2004年到今年,中国取得了连续三年的大丰收,但粮食产量估计今年也只能达到4.93亿吨,仍比1998年的高峰低了3.7%。但是自1998年至今,中国的总人口已经增加了6757万人,增加了5.4%,在扣除了物价因素后,城市居民的食品消费水平则大幅度上升了41%,虽然直接的口粮消费明显减少,但是与8年前相比,城市居民的人均猪肉和植物油消费量增加了25%,水产品消费量增加了50%,禽类消费量增加了120%,而增加这些肉类产品的生产都需要粮食。从粮食的总消费量看,近年来始终在5亿吨以上,这样就在粮食不断丰产的背景下,仍然不断拉开了粮食供求缺口,补足这个缺口是靠进口,所以国际粮价的波动就会立即影响到国内的食品价格水平。
从目前看到“十一五”后期,中国的人口还会再增加5000万人,食品消费水平也会继续提高,在鼓励内需,提高消费需求比重的政策鼓励下,未来食品消费水平的增长还有加快趋势,所以从对粮食与各类食品的需求看,未来几年内需求增长是会比较强劲的。但是从供给看,由于中国目前仍处在一个工业化、特别是城市化的高峰内,非农产业对土地供给的要求持续强烈,即使政府会把土地闸门关得很紧,但每年仍至少要保证200万亩的非农土地供给,5年累计就是1000万亩,按目前每亩耕地400公斤的平均粮食产出水平计算,要减少400万吨粮食产量,接近今年粮食总产量的1%。除非中国的粮食单产水平在未来几年有大幅度的提高,否则自今年10月以来出现的粮价和食品价格上涨趋势就不是短期趋势,而是一个长期趋势。由于食品占了CPI约三分之一的权重,粮价的长期上涨趋势,也就决定了消费物价的长期上涨趋势,“胀”的格局由此露出了端倪。
再来看“滞”。本轮经济增长主要是由投资需求拉动的,但是在经历了包括今年在内的连续4年的投资高增长后,从投资周期看,到明年下半年将逐步进入尾声。从新开工项目投资增长率看,到今年10月份累计,增长率已经下降到只有4.4%,并且从8月份已经进入了负增长,10月当月已经是负增长20.8%,说明未来的投资需求增长明显乏力。从投资完成额看,上半年还高达31.3%,前10个月已经下降到26.8%,前11个月又下降到26.6%,也是在向下走。新增投资需求与投资完成额的下行,也对现行生产产生了向下的压力,6月份的工业速度还高达19.5%,到11月当月已经下降到14.9%。
还需要注意的是,美国经济目前已经露出了增长的颓势,一季度的经济增长率还高达5.6%,到三季度已经下降到只有2.2%。自下半年以来,房地产市场,制造业与居民消费都出现了明显下滑,并且已经影响到美国的进口需求。据美国商务部刚刚公布的数字,10月份美国的贸易逆差比上个月大幅度缩减了8.4%,降幅为5年来的最高水平。由于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单一国家海外市场,美国经济增长的减速,必然会对中国明年的出口增长产生不利影响。
所以,“胀”在“滞”先,2007年可能会出现消费物价持续走高,而在下半年经济增长率开始下滑,“滞胀”格局在可能会在明年下半年显露。
对宏观调控来说,“滞胀”格局是一个难题。中国央行最近已经表示,要对已经出现的消费物价上涨高度关注,隐含之意就是如果物价继续上涨,将不得不实施必有的货币紧缩。但是如果在明年下半年出现投资增长率的显著回落,并带动经济增长走低,财政与货币政策又都必须采取宽松的取向,这就成了一个“两难”选择。而从中国经济发展的大局看,保增长是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宏观调控政策在明年的基本走向,还是要把准备放松作为重点。(2007-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