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济增长遇到愈益强烈的资源和环境约束的当今世界，发展中国家能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吗？发达国家能持续发展吗？这是所有肯思考的人都关注的问题。

　　如果说，罗马俱乐部1972年的报告《增长的极限》，在资源和环境问题上给世人敲响了警钟，但结论是悲观的；那么，1995年罗马俱乐部的报告《四倍跃进》则是给世人展示了乐观的前景。按照作者的界定，所谓“四倍跃进”，就是“在财富成倍增加的同时使资源消耗减半”，或者如报告副题所标明的，“一半的资源消耗创造双倍的财富”。这实在是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其基本精神，是“以少得多”。这也是人类经济活动所应遵循的普遍法则。

　　作者用50%的篇幅，向读者详细介绍了实现“四倍跃进”的50个实例：提高能源利用效率20例，物质生产率革新20例，运输生产率革命10例。这50个实例是世界范围的，主要是发达国家的。虽然只是例举，但只有少数是具体项目，多数是涉及某个大的方面，例如汽车、照明和办公设备、钢铁和混凝土、生物密集型的小型农业、电视会议和电子邮件，等等；实际上涵盖了社会生产、流通和消费的广泛领域。虽然有些方面还需要作缜密的技术经济论证，技术上可行经济上未必合理，或者未必能很快普遍推广，但还是鲜明地展示了资源节约的巨大空间。这些实例都是先进典型，并不容易做到，但既有例在先，说明经过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其奥秘，在于节约资源方面的技术进步。1840年以来英、美、德、法、日等先后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国家的经济发展史表明：工业化早期能源密集度（能源消耗总量／国内生产总值）不断提高，达到峰值后以大约每年1%的速度下降；能源密集度的峰值变得越来越低，日本低于英国，当代的发展中国家低于当年的先行工业化国家。（第199页）归根到底，也是技术进步的结果。以往工业革命的许多技术努力往往是致力于提高劳动生产率，即使消耗更多的自然资源也在所不惜。现时代随着世界经济迅速扩张，而资源终究有限，技术进步需要把实现资源节约和更有效的利用放在重要位置。这是人类更文明的、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作者用另外一半的篇幅，讨论和资源节约密切相关的社会经济体制和政策问题。作者并不是经济学家，报告也不以经济分析见长，但关于利用市场机制促进资源节约以及市场缺陷的补救，关于改变不合理的消费激励机制，关于生态税制改革，关于绿色ＧＤＰ、服务经济和“第二产业的第三产业化”，关于不能用金钱和收入等物质利益衡量的非物质财富，在这些方面也有若干精辟的见解。作者广泛援引已有的研究成果，探索经济发展与资源节约的深层关系。例如，通过对经合组织成员国20世纪70年代以来情况的分析，发现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与该国的能源价格成正相关关系（其中日本通过致力于精细制造，把粗笨的夕阳工业转移到国外而使自己的经济状况好于其他国家），而不是工业界传统认为的负相关关系；因为，基于低廉能源价格的经济容易造成浪费而且缺乏竞争力。对比经济发展水平相当的发达国家的能源消费，发现燃料价格与人均燃料消费量成负相关关系，其中美国的石油价格最低，人均消费量最大；这为采用价格政策调控能源消费提供了一个依据。（第275—277页）这些发现都给人以启发。

　　最值得称道的，是报告在世界资源、环境和可持续发展问题上所持的公正立场“谁来从事可持续发展？发达国家总是认为可持续发展的任务应主要由发展中国家的生态建设来体现。发展中国家则坚持是发达国家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报告认为，“按人头计算是评估生活方式和文明可持续性的核心所在”（第296—297页）这是很公允的。统计资料表明：占世界人口不到15%的经济发达国家，是靠消耗全世界已探明储量50%的矿产资源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目前这些国家的资源年消费量，石油占全世界62%，铝、粗钢和铜占50%以上。罗马俱乐部这份报告所列举的事实很有说服力：经合组织成员国的资源消耗是发展中国家的5倍甚至20倍；德国的人均消费高于印度15倍，导致8000万德国人造成的生态负担高于9亿印度人；加拿大和荷兰的专家分别进行的研究得出基本相同的结论：按这两个国家的消耗和污染的指标计算，需要3个地球才能养得起现在的世界人口。至于经常在资源与环境问题上对别国指手划脚的美国，不扫自家门前雪，乔治?布什总统在离开里约环境峰会时公然说：“美国现有的生活方式不是放在桌子上让人指手划脚的”（第331页，296—297页）报告的作者认为，“只要发达国家的生态影响维持现有的水平（而实际上是在增长），我们就没有权力，更没有丝毫的机会去阻止发展中国家步我们的后尘——一种导致毁灭的后尘”（第300页）

　　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人口占世界20%以上，总资源消费量相对是比较低的。以钢为例，美国1900—1975年、日本1945—2000年，人均累积消费钢都超过20吨，中国到2004年底人均累积消费钢只有2吨。我们清醒地看到，我国正处在资源消耗强度比较大的发展阶段，经济规模迅速扩大面临着资源和环境的严重制约。我们不能也不想步发达国家过量消耗资源的后尘。提出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把节约资源定为基本国策，积极推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是出于中国自身可持续发展的需要，也是对世界发展的负责任的态度。20世纪最后20年，中国以能源消耗增长1倍支持了经济翻两番，单位产出能源消耗下降的幅度远大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这种明显进步是以以往很高的消耗为基数的，同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我们至今所取得的进展还是初步的，必须靠技术创新、体制创新和改善管理，靠全民的自觉行动，才能缓解能源约束而实现经济持续增长。值得注意的是，在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的时候，也要警惕国际上那种借资源和环境问题宣扬“中国威胁论”，遏制中国发展的图谋《四倍跃进》的报告不仅可以增强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信心，也为我们在国际社会参与资源和环境问题的讨论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资料，值得一读。

　　《四倍跃进》最初以英文版公开发表，很快被译成多种文字在全世界广为传布，并于2001年出版了中文本，但传布并不广。我是最近才得到的，读后觉得颇有新意。我以为，如果能够把中国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事例加以筛选，编辑出版，广为传布，会有更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