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当前经济形势,2018年12月19日至21日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要看到经济运行稳中有变、变中有忧,外部环境复杂严峻,经济面临下行压力。这些问题是前进中的问题,既有短期的也有长期的,既有周期性的也有结构性的。”把经济面临下行压力放在前进和变化过程中去看,才能看清我国经济运行的结构状况、周期趋势,以及为什么说中国经济长期稳中向好的总体态势没有改变。
下行压力是近期我国经济运行面临的一种宏观表现,这种表现的背后有着多方面原因,但要看到,我国正处在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进程中,新旧动能转换正在带来结构优化升级。在此背景下,我国经济必然会经历“吐故纳新”“优胜劣汰”的过程,即新动能取代旧动能,引起经济要素从一些传统增长方式中流出,转为向高质量增长方式聚集的过程。上述过程中,出现经济结构优化但宏观层面面临下行压力是正常的,关键要有对于整体态势和长期趋势的准确判断,精准施策,在科学应对的基础上保持战略定力。
一、辩证认识经济下行压力
2018年四个季度,我国经济增速分别为6.8%、6.7%、6.5%、6.4%。从第四季度来看,三次产业的增加值同比增速分别为3.5%、5.8%和7.6%,第三产业作为拉动经济的主要动力继续保持较快增长态势,下行压力主要体现在第二产业的增速方面。第二产业在2018年下半年5.8%的增速,比上半年低了0.3个百分点,比上一年度同期低了0.1个百分点。可见,从宏观上看,我国经济存在增速放缓现象,而第二产业在增速低于整体增速的同时,存在连续放缓迹象,值得关注。
从消费与投资情况看,2018年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8.1万亿元,同比增长9.0%,比上一年度低了1.2个百分点,总额则比上一年增加约1.47万亿元;全年全国完成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 635636亿元,比上年增长5.9%,连续四个月呈回升态势,相比上一年度,金额增加约3.5万亿元,增速则低了1.3个百分点。总体上看,我国消费与投资的态势都是“增量企稳,但增速下滑”,在基数较大情况下,增量比增速所反映的经济意义更加直观。
单纯从宏观数据角度看,我国经济的确存在增速放慢现象。但如果深入观察,则会看到,经济当中不同行业存在很大的增速差异,有的很快,有的很慢。例如,2018年12月,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为5.7%,其中纺织业增速仅为0.2%,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则为13.8%。两者对比可以看出传统行业与战略性新产业之间存在发展速度差异。在同一行业内部,也存在类似差异。如汽车行业,2018年前11个月总销售量为2582万辆,同比下降2.3%,但其中新能源汽车销量为110.1万辆,同比增长46.4%。可见,在同一行业内部,也存在新动能有着更为强劲增速的现象。
宏观数据是不同行业加总的结果,总体增速可以看成“向前冲”与“拖后腿”的合力体现。三年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持续推进,使新动能得以培育、新经济得到发展,与此同时,过剩产能、过高杠杆和“僵尸企业”有序退出,使我国经济结构“重心”向新经济转移的趋势加强,传统动能在继续出清。在此背景下,总体增长仍保持中高速并处在合理区间来之不易,这说明,在两位数增长时代的主要动能已成为减速因素的情况下,新产业、新业态、新商业模式的蓬勃发展,已能够为我国经济提供充足动能。
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换的过程中,让中高端产业和新兴产业代替中低端和传统产业成为主要动力,不可避免会降低传统产业的增速,这是主动选择。这时,保持“增量企稳”是经济运行总体平稳的必然要求,但与此同时,增速下降也在预期范围内。所以,当前下行压力中的“下行”,其实可以看成“稳量”的另一侧面“降速”,而“压力”则主要来自要让旧动能中的过时因素切实出清、让新动能的发展势头真正壮大,可以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来形容。总之,当前的下行压力是前进中的压力,可以通过继续前进来化解。
二、从长期大势认识当前形势
当今世界面临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短期看,外部环境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可能会增大我国经济下行压力;但放在长期大势中看,我国经济的攀升势头没有减弱,有利于我国经济长期向好发展的因素没有减少,我国发展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的形势没有改变。
2008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世界经济至今已超过十年。十年来,世界经济总的来说尚没有走出低增长、低需求、低通胀同高失业、高债务、高泡沫并存的状况,这与发达经济体总体上已不再作为全球增长主要动力源有关。发达国家总人口约十亿,占世界人口总数不到七分之一,却曾经长期占世界经济总量的七成以上。因此,在既有的国际经济秩序中,规则与制度、货币与商业渠道等“上层建筑”都是围绕“发达经济体是全球核心市场”形成的。然而,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发达经济体由于自身市场早已饱和,低需求状况无法改变,已难以为世界经济带来大量的新增需求。十年来,发达经济体持续依赖货币与财政刺激政策,结果却只得到注入了天量货币、推高了金融泡沫的效果,2018年更是出现债务加速膨胀、金融市场暴涨暴跌等危险状况,说明其“经济稳定依赖债务膨胀、债务膨胀压低增长潜力、低增长减弱经济稳定”的恶性循环仍在重复,并且正在成为长期态势。目前,发达经济体出现了一种经济“新常态”,即以央行资产负债表扩张和主权债务攀升为代价,通过持续扩张性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维系数字上的增长,这种“新常态”既不可持续,同时也蕴藏着巨大风险。
如今,全球增长主要动力源已转移到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多年来,中国经济对全球增长的贡献率始终在30%以上,居世界第一位,中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比重从2008年的7%上升到2018年的约16%。到本世纪中叶前,中国仍将实现至少新增3亿城镇化人口的发展进程,产业结构向中高端化迈进的步伐也将长期持续。从世界维度看,全球经济重心东移、全球价值链位置“东升西降”的格局变化仍将深入发展,以智能化、网络化、大数据化为技术创新与扩散主线的新产业革命,在中国最具备率先展开条件。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以及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越开越大,中国从“接入”国际市场之网到开始“组网”的趋势将日趋显著,中国将在未来长期作为全球最大市场,为世界经济作出越来越大的贡献。
把握长期大势,研判当前形势,我们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产业正在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若干世界级的先进制造业集群正在形成。我国增长动能正在从投资拉动型转向消费驱动型、从工业主导型转向服务业主导型、从数量扩张型转向创新驱动型、从资源消耗型转向绿色低碳型。在国际形势严峻复杂、国内改革处在攻坚克难阶段的当前条件下,我国经济在较短期间内较好地实现了转变增长动力、走上新的发展轨道,为下一步长期向好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促进新动能加快发展壮大
我国曾经在世界经济格局中扮演过“国际产业转移主要承接地”角色,并因此出现过资金来源与产品市场“两头在外”的格局,因此,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也曾给我国造成巨大的经济下行压力。但在此后,我国转向通过提振内需激发内生动力,以人口城镇化带动消费需求升级为主要动力的增长道路,2013年服务业首次超过工业成为经济增长最大来源之后,服务业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日益凸显,2018年已达59%。在需求侧动能的长期可持续性充分显现之后,供给侧结构性矛盾已成为我国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在此局面下,我国从2016年起有序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来提升市场环境、促进正向激励和优胜劣汰,提升产业链水平,促进新动能加快发展壮大。目前,我国经济已经走到了以创新驱动开启长期高质量发展的历史节点。
从人的因素看。曾经,从农村为中心向城市为中心、从中低端行业向中高端行业、从落后产品使用者向先进产品使用者的转型过程,是中国人生命轨迹的典型写照。但如今,59.58%的人口城镇化率说明,大部分中国人已完成了身份转型,大规模“进城”带来的高速增长可能不再有,但“城里人”的消费升级需求会带来强大的高质量发展动力。其中,高端行业贡献新增就业岗位数增速比传统行业普遍快10个百分点以上,与移动互联网、电子商务相关大部分新产品首先在中国普及成为趋势的时候,我们可以认识到,“质”的发展正在取代“量”的扩展,成为当前我国经济的关键特征,中国人的生命轨迹也因此跟以往不同。
从“地”的因素看。无论城市群之间的关系,还是城市内部“点与点”的关系,都在因交通、物流和信息的发展变得不同。当前,我国的经济地理格局正在发生快速变化。京津冀、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等地区发展呈现出许多新特点,规模经济效应开始显现,基础设施密度和网络化程度全面提升,创新要素快速集聚,新的主导产业快速发展。与此同时,我国的区域发展格局、农村面貌都在快速优化升级。以往城市快速扩展带来的高速增长特征正在淡化,城市空间精细化管理带来的高质量发展特征日益凸显。
从动能因素看。科技进步对我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由2010年的50.9%增加到2018年的58.5%,并在持续上升。在“市场需求→设计→制造→市场营销”的价值链中,谁拥有最大规模的市场需求,谁就拥有创新的源头。当前中国市场规模位居世界前列并在不断壮大,设计与制造能力也已超越模仿阶段实现自主创新为主,中国创新走向引领世界是大势所趋。目前,中国产业发展已不再依赖数量型扩张,而是利用技术创新和规模效应形成新的竞争优势。拥有巨大的国内市场,使得我国可以做到通过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不断提升产业链水平,并培育和发展新的产业集群,走向制造强国。
在经济发展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为主的条件下,宏观增速已经不再成为发展的主要目的,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才是高质量发展的特征。以此来看,经济下行压力同时也是升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