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7个月贸易数据已经发布了,其中值得关注的是什么?是贸易顺差下降表明需要大力强化支持出口?不是的。确实,在可预见的未来,出口作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主力之一的格局不可能发生根本改变,出口贸易急剧失速必然会对整个宏观经济、乃至社会稳定产生严重负面作用,国际竞争原则也要求我们不可盲目抛弃出口,给我国的竞争对手创造机遇,最终反而损害我国利益。而且,由于某些遇到困难的传统大宗出口商品生产集中在广东等少数省份,也使得他们的叫苦之声格外响亮。但无论如何,巨额贸易顺差依然是宏观经济外部失衡的表现,外汇占款不仅依然是我国基础货币投放和通胀压力输入的主渠道,且通货膨胀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长期挑战,7月份6.3%的CPI账面数字下降相当程度上来自价格管制措施,PPI涨幅高达10%表明潜在的通胀压力何其重大。所以,从宏观经济平衡的视角看,只要我们的实际出口仍在增长,只要我们的进口金额增长不是“挨宰”所致,贸易顺差缩减就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不考虑国际竞争原则,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解救符合产业政策导向的出口部门和相应的就业,而不应该是解救贸易顺差。既然前7个月我们出口按美元计价增长22.6%,即使折算成人民币也仍然呈现增长,那么我们就确实不必反应太过强烈。
而且,我国顺差减少的重要原因是初级产品进口价格暴涨,而前7个月我国初级产品进口2216.5亿美元,占同期进口总值的32.6%,增幅高达70.6%。可是,初级产品市场已经发生重大转折,纽约商品交易所原油期货价格已经在11日创造114.45美元的3个月收盘新低,玉米、大豆、小麦、铜期货价格自从今年创造最高纪录以来已经下跌20%以上,覆盖24种初级产品的标准普尔高盛商品指数(GSCI)11日与上月3日的最高点893.859点相比已下跌20%以上。在这种情况下,未来5个月内我国初级产品进口均价可望下降,其对我国顺差减少的“贡献”也会相应降低。
不仅如此,即使不考虑很多外国客户必定会以我国提高出口退税率等为由压价,由于以下因素,我们实无必要不加选择地大幅度增强出口激励措施力度。
首先,我国传统大宗商品出口增速明显放缓,是因为我国在这些产品的国际市场上已经占据了很高的份额,如玩具之类,“中国制造”所占份额已经高达80%—90%。无论如何加大出口激励措施的力度,指望这类行业出口数量继续维持两位数增速也毫无疑问是徒劳的。假如我国某种产品仅占有世界市场5%的份额,20%的年增长率就意味着我们次年出口额相当于今年世界市场的6%,即使该种商品的世界市场规模零增长,市场份额提高这样1个百分点也完全有可能做到。但假如我国某种产品已经占据世界市场90%份额,那么20%的年增长率就意味着我们次年出口额相当于今年世界市场的108%,即使其他国家的同行全部放弃生产,请问有多少商品的世界市场容量能够一年增长8%以上?对这类行业,帮助措施的重心应该放在提高单位出口量的收益上面,并为之创造便利。提高这类行业单位出口量收益的要点是切入高收益的流通、品牌等环节,因此,与企图通过出口激励措施增加其出口量(那样多半会沦为单纯增加补贴外国客户力度)相比,采取措施帮助这些行业开展跨国并购更为重要。
其次,某些阻碍我们出口的因素正在转变或将要发生转变。中国生产成本上升导致订单流向印度、越南等其它发展中国家?中国真正的竞争力在于庞大而有文化的劳动者队伍、完整的产业体系、优越的基础设施、高效率的公共服务,这一切不是其它发展中国家能够迅速拥有的,有些甚至永远不可能拥有,许多海外客户需要亲身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才会切身体会到他们在中国已经习以为常的许多东西是多么可贵,多么不可多得。正因为如此,很多以前流失的订单已经开始回流了。我们不必为暂时的订单流失过分伤神,中国应当、而且有能力为自己的这一切付出索取合理的价格,“订单外流—回流”过程正是增强议价能力无可逃避的周折。
人民币汇率升值?这项因素可能发生逆转。虽然近期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连续10余个交易日贬值可能是中国政府干预外汇市场所致,但放眼经济基本面和全球,此前持续升值数年的新兴市场货币已经超调,其升值速度已经普遍减缓,多种新兴市场货币已经明显贬值,甚至印度卢比、南非兰特之类昔日明星也未能幸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与关心贸易顺差减少本身相比,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账面贸易顺差下降背后所反映出来的潜在问题。因为不少热钱取道贸易途径出入国境,账面贸易顺差下降很可能是热钱撤离的表现。而且,7月份外汇各项存款增加56亿美元,同比多增100亿美元(去年同期减少44亿美元),表明不少市场参与者已经开始将人民币资产转换为外币资产。是的,按照商务部统计,前7个月实际使用外资金额607.24亿美元,同比增长44.54%,而通常认为很多热钱是以“外商直接投资”名义流入;但商务部外商直接投资数据已经连续3年明显低于外管局数据,去年外管局数据更比商务部数据高80%之多,由于外资流入最终都会转化为外汇储备增量,相信外管局数据更能准确体现在“外商直接投资”项下的资本流入,所以我们不能根据商务部数据断言热钱仍在加速流入。面对这一切,我们必须认真考虑,一旦资本流动和人民币汇率逆转,可能出现什么后果?我们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