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国家2018年做出世界正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个大的判断,指的是整个世界层面,也可以理解就是为狭义的一百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到2018正好是一百年;广义汉语里我们讲百年也可以是一个复数,可以是两三百年来,就是近代以来,在世界层面自从有了近现代,有了我们讲的现代社会、现代国家,最早在西欧,后来在其他的国家和地区。那么一百年或者两三百年来,今天这么大的一个世界格局的变化,过去没见过,且它还在进行当中,哪些是变局的动力,哪些是变局的后果,现在讲还为时过早,因为我们正身处在这个百年未有大变局之中。这个变局还要持续多长时间,还要经历多少风险,还会开展多少斗争,才能变出一个新格局、新秩序,也不确定。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
一、透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战争、萧条、革命、发展
观察这个百年未见之大变局,我认为可以有两个角度,一个是时间,百年嘛,首先是时间的概念;另一个是空间的角度,世界嘛,当然也有空间的概念。时间上说,就是这狭义的一百年,在世界上发生了多少事呢?小事数不清,地方性的事也数不清,世界层面的大事也有许多,20世纪是一个不平凡的世纪,甚至是动荡的世纪、战争的世纪、革命的世纪,当然也是发展的世纪。
1、时间维度
从中国来说,20世纪初,我们这儿就发生了辛亥革命,这可是几千年来的大事。那世界层面呢,从20世纪初一直到1945年,几乎整整前半个世纪,最发达的国家和地区——欧洲,首先进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当然18~19世纪欧洲也是战争不断,但那是局部战争、国与国的战争,世界大战,只是到了20世纪才发生,进入20世纪第二个十年就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现在我们都记起,以前虽知道但没有足够重视,那就是一战的同时也发生了一次世界性的大瘟疫。
一战结束不久也发生了几件大事。一个是在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发生了经济大萧条,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经济走衰、经济危机,而是大萧条,大批企业纷纷倒闭引发大量失业和严重的社会动乱。与此同时,当然是在这前前后后,也发生了不少大事,比如我们推翻帝制,在世界层面,好几个帝国,奥斯曼帝国、奥匈帝国、沙俄帝国,德意志帝国,都覆灭了,整个世界进入20世纪,特别是一战以后,结束了帝国的时代,以战争的方式打掉了若干个帝国,开启了今天以民族国家为基本单位的国际秩序、国际关系。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一战期间,当然也是一战的后果之一,就是在世界上诞生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
一战以及接踵而至的大萧条,以及萧条以后世界很快又陷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而且卷进了更多的国家和地区。一战主要发生在欧洲,第二次世界大战波及面更广,也发生在亚洲,中国是东方战场的主战场,而且如果从“九一八”算起,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可以说是最早拉开了反法西斯战争的序幕,整个世界就是这样,在战争与革命的交织过程中,走过了几乎20世纪的前半段。
到1945年战争结束,世界层面又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有了联合国,而且联合国从1945年建立,直到今天也是世界上唯一的最具有合法性的国际组织和国际机构。二战中的五大战胜国,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联合国本身就是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后建立国际组织及国际制度最重要的成果。第二件大事是随着二战结束,产生了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其中最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诞生了新中国,它改变了中国几千年的面貌。第三件大事是二战以后,西方用殖民、侵略、掠夺方式占领的殖民地人民纷纷奋起展开了争取民族解放、国家独立的革命运动并最终赢得了独立,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这些是过去这一百年的几件大事,可见它不是平静地走过来的。前半个世纪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世界大战、大萧条、革命、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独立斗争,这才有了20世纪以联合国为框架与制度的世界秩序。这个秩序本身既是战争的产物,也是为了不再发生像一战、二战这样的灾难而建立的。但是1945年后,世界又很快进入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冷战”,这也是与新中国的成立、发展和安全密切相关的大事。如今美国某些政客想发动“新冷战”,我们要防止掉进“新冷战”,前几年讲的是要防止掉进“修昔底德陷阱”。从丘吉尔的所谓“铁幕讲话”开始,就掀开了以苏美两个大国为代表的两个阵营的“冷战”,资本主义阵营以美国为代表,社会主义阵营以苏联为代表,东西方世界经历了几乎长达半个世纪的冷战。我们建立新中国之时,这个冷战已经开始了,所以才有了我们被迫“一边倒”,才有了新中国的被封锁,乃至也才有了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等等,这都与我们密切相关。今天我们讲遇到了百年未有大变局,是指世界格局的变化、世界秩序的变化。虽然20世纪后半世纪没有像前半世纪那么血腥,只有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冷战”,没有发生一战、二战那样的世界大战,但是地区战争、局部战争几乎没有断过,包括在我们的周围,新中国成立不久就发生了朝鲜战争,我们不得不进行抗美援朝,后来又有越南战争,甚至一直扩大到整个印度支那,我们也曾抗美援越。苏美之间的“冷战”又叫“冷和平”,后来又被称作“核恐怖平衡”,苏美两个大国都有足够多、足够强的核武器,足以不止把对方,甚至把世界毁灭掉若干次。
当然20世也是发展的世纪。19世纪时,无论是用GDP的指标、收入的指标,还是用健康的指标、识字的指标、综合国力的指标,世界发达的或者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就是西欧那几个国家,人口很少,地域也不大,当然还要加上美国。但是到20世纪结束的时候是个什么格局呢?到20世纪结束的时候,我们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20多年,这个时候,“中国现象”已经发生,其他国家和地区也在谋发展。这是从时间上说的大事情,20世纪的世界,至少有这么几件大事。
2、空间维度
第二个理解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维度是空间的维度。从空间意义上讲,19世纪末,最发达的是西欧,加上经济上已经强大起来了的美国,19世纪末西欧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以英国为首,到1945年二战结束,这个权力的接力棒就从英国的手中转到了美国的手中。所以从空间意义来看,20世纪发生了一次世界强权的转移,即从英国转到了美国。
在20世纪中后期,又发生了另外一个变化,就是苏联也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了,所以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它能和美国进行角逐、较量,形成了世界的一大维度,实际上20世纪已经不只是西方在支配世界、统治世界,像19世纪乃至更早一点,工业革命、英国革命、法国革命到美国革命,主要发生在西方。但是到20世纪后半期整个“冷战”期间,这个权力从空间意义上讲,其实是以苏美为首的两大阵营来平衡的。以苏联为中心形成的另外一个阵营,也已是一个高度工业化、高度现代化、高度军事化和科技化的势力集团。
空间意义上还有一件大事,其实也和“冷战”有关,就是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国之一日本在经济上的崛起。由于战败,被美军接管,它成了“冷战”中能够在非西方国家中第一个发展起来的工业化强国。强到什么程度呢?强到长达40多年间,它已然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亚洲第一大经济体。20世纪80年代,日本就已经加入七国集团,成为西方世界中唯一非西方人的国家。属于欧美西方集团中的一员,而且长期处于亚洲经济意义上的第一。
我们很多媒体都在报道,写《邓小平传》的傅高义最近对美国当局企图单方面对中国发动新冷战发表了他的批评性见解,而他最早的成名作就是《日本第一》,这在日本成了畅销书,一直到几年前日本还因此授予他很高的荣誉称号。“日本第一”,那就是日本要超过美国。日本也有人写了本书,叫作《日本可以说不》。1985年广场协议以前,日本经济很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改善也很明显,日本的文化和文化电子产品在世界的传播度甚广,家家户户用日本的家电,旅游者都挎着日本的相机。
到了20世纪80~90年代,在东亚又出现了“四小龙”,其中有两个是我们中国的台湾和香港,加上华裔人口占多数的新加坡,还有韩国,继日本之后也跟着起来了,再后来还有“五小虎”: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越南。我们国家也在20世纪70年代末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开启了改革开放进程,到20世纪末,我们已经发展经济和实行改革开放20年,整个国家的经济体量、人民的生活水平、社会的发展势头,已经明显上了一个台阶。所以,整个东亚似乎都起来了,当时在美国,不只是经济学家,不只是像傅高义这样看好日本的学者,连当时那些搞外交、搞战略、搞军事的,就已经在谈论乃至担心“权力转移”了,历史上曾经有过权力从英国移到美国,到20世纪末,美国已经有人在担心权力会转移到东亚。
21世纪又已经过去20年了,1978年我们改革开放之初,畅想的是到20世纪末,中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目标。到2018年讲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人口规模、发展速度和发展势头,如果继续按照中速稳着走,那将来会是个什么局面呢?也曾有人在2010年中国刚超过日本成为第二大经济体时担心这种状况能否持久,毕竟日本稳坐亚洲经济第一、世界经济第二的位置有40年的时间了。但是从2010年到2017~2018年、2019年,我们连续近10年下来,不但稳居世界经济体第二,而且GDP总量已经与世界第三的日本拉开了较大的距离,比如2019年中国的GDP总量是14.3万亿美元,占世界的16.34%,日本同期是5.08万亿美元,占世界5.79%。世界银行在测量人均购买力评价指数时,是从世界各国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找出50种通用的商品、日用品,然后根据人们对这50种日常生活必需品的实际购买力去衡量,而不是用汇率去折算,这样算下来世界银行甚至认为我们2017年就已经超过了美国。当然我们不这么算,因为日常生活必需品的购买力和整个经济的综合实力还是两个概念,后者,或者说用GDP测量的后者,更能说明问题。
但是,从空间意义上说,20世纪后期的所谓东移,并不是什么权力东移,而是发展中心的东移现象,出现了整个东亚的兴起与发展,其中最突出的应属中国的发展。我们讲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个是持续了近50年的“冷战”格局不存在了,一个是自1945年以来大国制定的国际秩序究竟还能不能解决当今人类面临的诸多重大问题,其中既包括传统的问题,也包括非传统的问题,既包括最重要的和平与发展两大主题,也包括如气候变化和目前正在面临的各种传染病,还有恐怖主义问题、金融危机问题,等等。
为什么会有G20?就是因为2007~2008年华尔街金融风暴及其所引发的世界经济危机,只靠G7不够了,联合国的应对似乎也不够及时,这样才搞了G20,我们也是积极参加的。
西方列强主导,或者说只由西方七国集团来主导,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这主要有两方面。一个方面是非西方国家发展起来了,最典型的是“金砖国家”,还有其他的新兴经济体,包括韩国、印尼、阿根廷、墨西哥。另一个方面就是2007~2008年华尔街金融风暴以后出现了二十国集团,简单地说就是西方七国集团已经不能主导,或者不能单独解决世界性的问题了。世界上的大事,包括传统意义上的和平与发展,需要其他国家的参与才有可能得到解决。
还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同志就明确地讲,和平与发展是时代的两大主题,和平是要解决东西方冲突,发展是要解决南北差距,这是时代的两大主题,直到现在仍然是这样。别看世界上有那么多突发的事、意外的事,或有些人捣乱的事,整个时代要解决的最大的事,第一是传统安全意义上的和平与发展;第二就是人类共同面对的新的非传统的挑战,如气候变化与生态保护、疾病与健康,传统的国际关系甚至都未把它们列为重大议题,现在却成了威胁我们、挑战我们的高风险问题,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突发性的危机。
3、全球化:“丛林法则”,还是共商共享?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有一个方面很重要。21世纪初发生了自1929年大萧条以来最大的世界经济危机,在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两房次贷危机导致雷曼兄弟倒台,并由此引发了华尔街金融风暴,它的力度、性质、影响,比在此之前的拉美20世纪80年代的主权债务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都更甚,这可是在最核心、最发达、最要害的地方和领域发生的,而且它影响到欧洲、亚洲及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其中有很多地区的发展至今还在受其影响。
这两年人们又开始担心新的金融风暴会不会再次来临,在这次疫情之前,人们讨论最多的,包括金融界、经济学界、银行、政府,最担心的还是新的金融风暴,那一轮还没完全过去,新的是不是又要到来?这次会在哪里爆发?又将产生什么后果?
再就是“9·11”事件,这也是个非传统的安全挑战,就是用非传统、非国家的形式,以一种极端的恐怖主义方式来挑战西方最强的国家,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纽约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给炸掉了。
这样,从21世纪之初的“9·11”,到2007~2008年的金融风暴,以及这次几乎席卷所有国家并以极快速度持续蔓延的新冠病毒疫情,都是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全球性挑战。可以说,我们正处在高度的不确定和高风险之中,这也使我们有了新的安全观。2007~2008年的金融风暴至少把一个原来很学术的词,变成了大众的词、通用的词、常见的词,这就是“不确定性”。当然与它相关的其他词还有风险、危机,乃至“陷阱”“黑天鹅”,这些词都成了我们每天挂在嘴上的常用字,这两年一个最流行的话就是,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确定”。至少从新安全观、非传统安全观来看,我们进入了一个高风险的社会和高度不确定的时代。各个国家有各自的发展蓝图。但是这些意想不到的新挑战、新风险,使人类意识到,大家其实都在同一条船上,利益、安全、健康、保障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其实在这些共同的挑战面前,包括金融风暴、气候变化、传染病、新冠病毒疫情这样的挑战,也包括恐怖主义这样的挑战,不同的国家、社会、人民、团体,在安全还是不安全面前,都身处同一条船上,外面是惊涛骇浪、波涛汹涌,不知道哪儿还有更大的漩涡,大家只能同舟共济。当然,在同一条船上,首先要保证船行驶的方向正确,其次还要保证船能行稳致远。前面说过20世纪前半个世纪,两场世界大战打死了很多人,也打醒了很多人。我们也是用几十年的革命和战争,流了无数的血,牺牲了无数的人,才建立了新中国,新中国一建立就致力于求和平求发展,当然为了和平首先要保主权保安全,改革以后更是如此,几十年一路在和平环境中发展起来。
欧洲很多国家也是这样,打了几百年仗,到了20世纪两场世界大战,打得要么一败涂地,要么遍体鳞伤。所以从联合国这个机制到一些国家间的地区机制,特别是欧盟,都将和平作为解决问题的首选。当然任何时代都有狂人、疯子和为一己之利铤而走险,甚至利令智昏的人,所以侵略从没断过,局部战争也没中断过,包括单方面的轰炸,以及政变、政权更迭,还有什么“颜色革命”等各种花样。但是总体来说,我们讲百年未有大变局,是指在新的世纪,世界面临的新挑战多了、风险大了、不确定性强了,而旧有秩序不灵了,原有格局不够了。
第二个现象,就是所谓的“权力中心”从西欧到了北美,然后经济发展的中心又到了东亚,一开始还不是中国,当然现在中国的发展成了非西方国家高速发展的最重要的一个案例,甚至很多经济学家称其为“中国奇迹”。但是,21世纪也不只是我们在发展,世界各地的新一轮发展都开始了,各个国家和地区已经不只是求生存,而且也求发展,其中当然也包括贸易、投资,商品流、资金流,还有技术和信息的普及与分享,当然还有服务。我们随时能看到人员的大流动,从教育、科技界人士,到文化人士、旅游群体,还有大范围的企业家、劳动者,都在大范围、大规模、高频率地跨国跨地区流动。固然,全球化不是现在才有的,18~19世纪也有,也可把它追溯到更早,没有民族国家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是封闭的,至少现代社会以来,英国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以来,它们就对外扩张、对外殖民、对外侵略了,包括对外战争,为的就是经济利益、贸易利益、资本利益,有时候是枪炮为贸易开道,有时候是军舰做贸易和投资的后盾,那时是殖民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全球化。但是,“冷战”结束以后进入21世纪这一轮全球化,并不是今天突然发生,就像新的世界格局变化,也不是突然才出现的。时间上、空间上,以及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结构与体制原因。目前,看上去发展中心似乎转移到了东亚,当然也包括中国,好像是又要有一次权力转移,有的人甚至用霸权转移整个词,但中国是不称霸的,发展起来也不当霸权国家,不把自己的东西强加给别的国家,这不仅是中国一以贯之的庄严承诺,也是我们的制度、价值和现实利益决定的,更是当今世界大势所决定的。
这样一个变化,说是百年未见,就是过去那100年我们见证了战争、见证了大萧条、见证了“冷战”,却还没有见过当今这样一个既是全球化又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时代,原有的秩序不灵了,原有规则不够了,连联合国也要与时俱进,需要不断改革,纳入新的议题,从气候变化到防疫和健康;还需要有新的机制体制,将世界各国有机融入诸如共商共享、互利共赢的共同体,从而最终走出丛林法则,不搞零和游戏。这个新的世界格局既是全球化的,又是更公平的,还是多元包容、文明互补的。全球化仍在发生中,但是从财富到分配、从机会到福祉、从安全到健康、从环境到生态,现在的全球化是不均衡的,不够公平的。怎么改变它?这是新的百年未见大变局中的应有之义、应解之题。
二、百年大变局正在重塑世界秩序,其过程和结果都充满不确定性
什么叫大变局?它不只是说变化,变化天天都在发生,问题也永远都有。2007~2008年金融危机那么大的不确定性,这次疫情这么大的风险,都是实实在在的挑战,挑战每个国家、每个社会、每个社区以及每一个人,如果不改变、不调整、不适应、不配合,那就可能使已经过去的危机再来。大变局,一方面是指如此之大的不确定性,另一方面是指非西方的发展如此之快和影响如此之大,这是20世纪一战结束以来没有过的,甚至也是近两三百年来没有过的。
从生产体系的结构上讲,现代社会里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发展到一定阶段,制造业就外溢,背后是资本外溢、资本输出。资本输出是个什么东西?原来资本只在本地投资、生产,如英国的利物浦、伯明翰、曼彻斯特,它们都是重工业城市,是在英国本地生产机械、纺织、化工等产品。但资本有一个本性,就是它要不断追求利润,甚至是超额利润,如果另外一些地方或国家,比如说劳动力成本、土地成本或者投资建厂的成本都更低,而利润会更高,回报更快,限制更少,那资本就要往那些地方和国家去。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市场中心的转移,在欧洲也发生过好几次,从意大利的热那亚到荷兰,从荷兰到英国,都是资本和制造业的转移。而随着制造业和资本的外移,留下的是什么?留下的是失业,甚至是犯罪、吸毒、卖淫等社会病的大量化和外显化。当然也留下了金融,留下了银行、股票、债券,以及一些服务业、旅游业,等等。金融资本成了资本的主要形态,这个至少是对虚拟经济、泡沫经济最重要的解释之一,也是对金融风暴和经济危机最重要的解释之一。
贸易不平衡,其背后深层次的问题是结构性的矛盾。资本输出导致生产基地的转移,也导致本地的失业、税收减少、政府预算和财政赤字增加,基础设施陈旧和破败,还有相关的社会病,等等。
再一个问题是全球化客观上造成的不只是商品和资本的流动,技术、服务、信息等,也在大规模、高速度地横向流动。核心的问题是一个金融帝国如果没有制造业和实体经济支撑,这个霸权地位该怎么维持呢?而美国维持霸权地位除了依靠经济总量、增长速度、人均收入等,最关键的还要看它的科技是不是继续处于最前沿,是否还能继续垄断高科技技术,包括以专利的形式、知识产权的形式去垄断,也包括其军事实力和技术是否继续处于世界的最前沿、最高端。
回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把它作为一个客观上正在发生的大事,事实上就是过去一百年的西方秩序、安全框架和基本经济结构正在改变,因此西方秩序或霸权秩序正越来越不灵了,而新的秩序正在百年未有大变局的构建与博弈之中酝酿、形成及发展,这个过程还要有多少曲折,还有多少陷阱、风险、挑战、危机,还有多少新的不确定性,还要经历多长时间,这都是不确定的。
总之,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华民族要完成伟大的复兴梦,就必须保持底线思维,保持战略定力,同时千里之行始于脚下,实事求是、稳中求进,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需要的时候也要果断干脆。只要我们把自己的事办好,就能“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