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上半年中国宏观经济形势研讨会上的发言

说一下对宏观经济形势的看法。一是关于通货膨胀的动因到底在哪？前一段争论不少，一派观点是流动性过剩，认为就是因为货币发多了，基本上是货币学派的观点。再一派观点主要强调结构性因素，成本推进。现在从实际情况来看，我认为把整个通货膨胀的动因归结为货币因素显然是不成立的。因为结构性因素太明显。上半年食品起了主要的作用，非常明显。消费品中间，工业制成品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下半年的因素，我想可能会逐渐发生变化，什么变化呢？食品的因素会下降，而能源、原材料推动PPI上升，扩散到CPI，这可能成为主导的因素。

下半年CPI肯定低于上半年，我想这没有问题，特别是食品。食品价格指数会下来，而PPI推动CPI会往上走，但是总的价格水平，CPI的水平会低于上半年。这主要是于成本推进的因素，一个是国际市场上能源、原材料，再一个国内的工资上涨，劳动合同法的推行等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通货膨胀原来4.8的目标显然守不住。守不住的情况下不能硬守，不应该采取不适当的手段控制通胀。

第二，怎么来控制通胀？在手段上我认为也有很多需要重新考虑的地方。现在成品油价格调整了，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非常明智的措施。但是下一步还是需要继续考虑理顺价格结构，减少行政干预，因为通过行政干预的方式控制价格会带来一系列的负面效应，这些负面的影响是不能不考虑、不能不重视的。所以，我认为要客观的对待通胀率，而不能采用不适当的方式来对付通货膨胀。我想这是下一步仍然要注意的问题。

第三点，关于目前形势的判断。有一种说法是仍然存在消费需求过旺，证据之一是消费上升太快。应该看到，在顺差迅速减少，投资需求下降这样一个背景下，消费需求的上升是合理的需要。

现在外贸顺差在减少，投资增长率在下降，特别是把通胀率考虑进去以后，实际投资的增长率减少很明显。有这两个下降，消费需求的上升是必要的，没有消费需求的上升，正常的经济增长就不能保证，而且扣除通胀率后，实际消费的增长是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考虑一个大的背景，就是过去若干年中间，消费在GDP中的比重是持续下降的，2006年的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是36%，是历史低点，非常低的一个数据。这里面隐藏着一系列结构性的问题，而且是中长期的问题。07年的数据统计局还没有出来，但我想不会比06年高。现在是什么情况？居民消费是在上升，消费品零售额是在上升，看起来比较强硬，但根据城乡居民收支调查数据来看，消费的上涨还没有收入的上升快。在我看来，居民消费在GDP中的比重回升是必要的。如果看不到这个回升，我们很多长期的结构性的问题就没有办法调整。

这个回升意味着居民消费就是要快于收入的增长，而且快于经济增长。这个是必然的，不能因为居民消费快了一点就说仍然存在需求过旺，经济过热，这不是一个判断的标准。所以，根据这些情况来看，我认为现在的宏观政策主要要防止矫枉过正，就是紧缩政策不要矫枉过正，要适度。特别是比如在流动资金的控制方面，对企业的影响，我认为是一个非常需要注意的问题。特别是中小企业的融资环境，现在可能恶化的情况比较快。

我们历来在金融市场上大企业比中小企业的贷款条件要优厚得多，贷款要容易得多。中小企业，主要是小企业，一直是处在相对来说贷款难度比较大的状况之下。今年还要考虑到一系列的因素：第一，原材料、能源的价格在迅速上升；第二，工资成本的提高幅度很大；第三，对出口企业来说汇率在上升，导致出口难度加大；第四，又加上从紧的货币政策，信贷在收紧。所有这些都是必要的，但集中发生在今年，这些因素都加到企业头上，恐怕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挑战。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当前尤其要考虑企业的承受能力，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承受能力。再一个，中小企业经营状况如果受到影响的话，第一，就业会带来负面的影响；第二，对我们现在已经存在的收入结构的偏差，对纠正收入差距过大的现实是一个不利因素，不利于调整收入结构的偏差。在这种情况下，政策的考虑可能重点要放在防止矫枉过正上。我们能够接受一个什么样的增长率？我认为针对今年的情况来说，9%的增长率是难以接受的。如果全年的增长率是9％的话，下半年就要跌到8%或者8％以下。如果跌到这个水平，企业怎么办？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而且有滞后的问题，会影响到明年。明年怎么办？这有一系列的问题。所以，今年的经济增长，如果保持在10%到10.5%左右是比较理想的，但是到9％显然太低了。

最后一点，讲到流动性过剩的问题，流动性过剩对通胀有没有影响？应该说是有一定程度影响的，不过当前引起通胀的主导因素是成本推进。但是，现在流动性过剩的关键点在哪？现在逐渐变成大量热钱涌入，这是一个新产生的，而且是变得越来越大的一个威胁。顺差在下降，同时外汇储备在迅猛上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量的热钱流入中国在套利，在投机。大量热钱流入造成了一个迫使你货币不得不增发的一个强制性因素。那么多的外汇流进来逼着你发货币，怎么控制货币发行？很难控制。这带来几个方面的影响：第一，热钱的套利造成中国国家利益的损失；第二，对我们的宏观经济稳定是一个严重的挑战，今天可以大量流入，明天就可以大量流出；第三，这导致货币的强制发行，这对我们宏观调控是非常不利的。

我们现在光在考虑汇率问题，光考虑调整准备金率，面对这么大量的热钱流入，我看没有有效的行政性的控制手段是不行的。现在热钱通过各个方面的漏洞在往里挤，居民的存款、汇款也好，外贸顺差中的假顺差，恐怕也不能不考虑。直接外商投资中的假投资真投机也要考虑。要不要加强行政性的监管，行政性的控制，这是当前非常值得重视的问题。